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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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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夜似乎太長了。

席靳白修行念訣,比往常長了一倍不止,但屋外夜色依然不散,他睜開眼,心中燥郁之氣越重。

林飛鳶睡著睡著,覺得一股燥火頓起,她熱出一身汗,睜開眼,捂住猛然跳動的心口,看著席靳白坐在床頭,她聲音微微喑啞,“靳白……怎麽這麽熱?將炭火滅一些可好?”

見自己身上外袍都未解,她有些疑惑地坐起身,看著端坐的席靳白。

席靳白偏頭瞧了林飛鳶一眼,對方眼中含水,呼吸似乎都有些費勁,好像被悶到了。

他一揮手,一瓢水直接蓋上炭火,發出嗤——的一聲,整盆炭火都熄了。

林飛鳶一頓,品出了席靳白的不耐,她委屈極了,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,怎麽就招他厭煩了?剛剛還噓寒問暖,現在就變了……

是啊,他打坐修行要成仙,自己卻是個命不長的凡人,拖累他,所以招致厭煩了。

林飛鳶擦了擦眼淚,泣音也壓抑不住,從喉頭滾出,又被硬生生壓回嗓子裏。

她的嗓子悶痛不已,好像放棄什麽似的,林飛鳶甕聲甕氣道:“席大人,你走吧。”

席靳白眼神不轉,一瞬不瞬地看向正在演戲的幻象,這番姿態,當真是惹人憐惜。

林飛鳶淚眼朦朧裏,發現席靳白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,並無任何感情,她心中悲痛,擡起袖子擦了擦眼,“我拘著大人兩年已久,如今是還大人自由的時候了。”

兩年?

什麽兩年?

席靳白狐疑地看著林飛鳶,對方唇色發白,眼中含淚,但雙頰卻粉潤,整個面容看起來不太對勁。

林飛鳶不是個難纏的人,大多數時候因為想要的守不住,便會隨手棄了,這樣便不會傷心,可席靳白她要不起,如今要了卻又守不住,受傷是對她貪心的懲罰。

擦幹眼淚,林飛鳶微微闔目又睜開眼,眼淚已經忍回去了,她堆起笑,看著席靳白冷淡的眼,清了清嗓子:“席大人走吧,成仙之路迢迢,不該浪費時間在我身上。”

不知怎得,席靳白原本好整以暇,想看看這幻象到底要做什麽,但如今卻心中發慌,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。

幻象都這麽說了,席靳白待在屋裏好像也不太合適,便沈默著起身出門,將自己關在門外。

屋外大雪未散,濃霧不消,他嘗試走進霧中,卻又回到原地。

於是,席靳白便背靠著門,坐在臺階上,看著檐下白雪落在腿上、地上。

幻象說的是不是林飛鳶的心聲呢?席靳白看著屋檐下的冰淩,心中在想如何才能尋到林飛鳶真人。

屋內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,席靳白總覺心中難安。

林飛鳶哭累了,斜靠在床頭,她看著席靳白這麽決絕的離開,不難過是假的。

青杏嫁人了,對方是個手藝人,對青杏很好,林宅老人去世的去世,回家的回家……

原本山神廟裏,二人相攜,歲月如水,如今……也只剩她一人了。

這是好事。

林飛鳶心想,原本初心便是席靳白能早登仙途,現在他去追求仙途,林飛鳶也沒有什麽好掛念的了。

她盯著似乎漸熄的燭火,徒留燭火瑩瑩如豆,當初盤桓在燈籠邊的飛蛾,天寒地凍之下,早已不見蹤跡。

也許,那飛蛾早早就撲在燈火之中,燒了一身所有。

林飛鳶閉起眼,眼淚順著臉頰落下,嘴角揚起苦澀又釋然的笑,“也不知有沒有下輩子,如果有……下輩子不來了,真苦。”

林飛鳶神臺大動,已有潰散之勢,檻花鏡外兩只狐貍大為震撼。

“你放的什麽香丸?”灰狐貍大睜著眼,看著面色頹敗的林飛鳶。

紅狐貍目瞪口呆,掏出荷包裏的香丸聞了聞,“沒拿錯啊?是閨春丸,怎麽反倒把人的求死之心勾出來了?”

灰狐貍見林飛鳶神臺難守,生氣瞬間被迷陣抽走,從香爐裏飄出,它著迷的深吸一口,“這女子用靈血養身,生氣都純粹甘美,好吃!真好吃!哈哈哈哈哈哈!”

灰狐貍大笑,它舔了舔狐吻,迫不及待道:“管他的!現在能吃了!我先吃!”

“哎!等……”還不等紅狐貍說什麽,灰狐貍明黃道袍一閃而過,已經一頭紮入檻花鏡中……

虛空裏,碩大的狐頭探出,大嘴一張,朝林飛鳶露出獠牙,瞬間咬去!

嘭!

“啊!!!!”灰狐貍被護體靈光砸倒,咕嚕嚕滾在地上。

明黃道袍嘭然變癟,人軀消散,灰狐貍半截狐身裹在衣服裏,慌忙往外出溜。

席靳白本守在屋外,護體靈光一炸,他瞬時明白屋裏的就是林飛鳶!

猛然回首,席靳白立刻想破門而入,木門卻瞬間堅若磐石,根本動不得。

聚集靈氣,席靳白一拳又一拳錘在門上,木屑飛濺破開,他見地上掙紮的灰狐貍,虛空伸手一抓,立刻扼住灰狐貍的脖子,對方唧唧亂叫。

林飛鳶眼看就要委頓倒地,席靳白立刻瞬移過去,撐住林飛鳶的身體,“飛鳶?!”

對方原本粉潤的雙頰,現在也透出灰白,感受到林飛鳶身上的生氣被抽走,席靳白心中焦急,將灰狐貍捏至眼前,遏制不住情緒,一雙獸瞳嗜血之意頓顯:“陣眼在哪兒?!”

灰狐貍唧唧亂叫,胡亂掙紮求饒。

檻花鏡外,紅狐貍見狀無奈地扶住額頭,這家夥,怎麽就差等這一會兒?

紅狐貍一招手,林飛鳶的生氣從四面香爐裏匯集而來,在它手上變成一團瑩瑩的光球。

拔了心口的一撮毛發,紅狐貍就著黃紙一燒,一只與它一模一樣的紅狐貍出現,二狐對視一眼,相視而笑,假狐貍將檻花鏡的二重鏡放在身上。

即使這只幻象死了,拿著二重鏡,也無法從迷陣中出來,只會落入更深一層的幻境。

官袍紅狐摸了摸檻花鏡中快要被扼死的同胞兄弟,無奈道:“若假狐貍能騙過去,還能救你一命,如果騙不過去……好自為之吧,下輩子別貪吃了。”

身影一閃,紅狐貍出現在迷陣中的屋內。

席靳白見這眼熟的官袍,人身上頂著狐頭,紅狐貍妖氣四溢,又掃了眼地上的道袍,瞬間明白了,“你們披了人皮?”

紅狐貍瞇眼笑著,對席靳白拱拱手,“虎仙大人聰明,比我這不成器的兄弟厲害。”

那紅狐貍手上還捏著林飛鳶的生氣,席靳白單手將林飛鳶放好,蓋上被子。

他手上還死死捏著灰狐貍的脖子,這妖物舌頭都收不回去,翻著白眼,一副要被掐死了的模樣。

“將生氣還來。”席靳白冷冷道。

紅狐貍上前兩步,席靳白側一步擋在床前。

紅狐貍依然瞇眼笑著,“大人將我這不成器的兄弟放了,我便將姑娘的生氣還來,只不過……”

掃視不人不妖的狐貍,席靳白睥睨道:“不過什麽?”

“前些日我去拜見大人,大人不曾理在下,實在無禮,不如……不如大人也對我叩首問好,道一句歡迎狐仙大人?”紅狐貍笑著露出獠牙,眼裏滿是脅迫。

仙靈拜妖物,聞所未聞,侮辱之意滿滿。

紅狐貍手中把玩著林飛鳶的生氣之球,等著席靳白動作,長甲刮擦在白球上,一縷生氣便散在空氣裏。

席靳白獸瞳收縮,死死盯著紅狐貍,恨不得嗜其血肉。

紅狐貍自然知道席靳白生氣,他聳聳肩,將生氣之球舔了一口,白球頓時縮了一圈,席靳白瞳孔顫動,“你敢!”

“我如何不敢?”紅狐貍張狂大笑,“殺了我大人也出不去,這生氣好歹能讓我當個飽死鬼~大人舍得就行!”

席靳白獸瞳緊縮,胸腔急速起伏,他咬了咬牙,收回眼神,微微低下頭。

紅狐貍裂開的唇角,幾乎都要揚到耳朵了,那雙耳朵因為興奮,正不停地抖動!

席靳白捏著灰狐貍,緩緩矮身,一膝觸地。

紅狐貍見此,激動地情難自制,朝前走了兩步,就要受席靳白的叩拜。

單膝跪地,另一只腿也正要放下……席靳白見官服袍腳已經掃在眼前,他猛地擡頭!

燦金的眼看著紅狐貍,露出冷笑,倏忽幻化成虎,一口咬向紅狐貍!

二人距離太近,紅狐貍想避開已經來不及,被白虎咬住喉頭,狐貍猛地擡手聚起利甲,就要去抓席靳白的眼!

席靳白根本不給狐貍這個機會,利齒猛地一合——

那紅狐貍大睜雙眼,難以置信,沒想到席靳白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脅,胳膊抽動兩下後,無力垂下……

骨頭的碎裂通過利齒傳來,腥臭的血液湧入口腔,席靳白一甩頭,扔開死掉的臭狐貍,一腳踩上要逃走的灰狐的背。

“跑什麽?”血沿著席靳白下顎的毛發滴落,淅淅瀝瀝地滴在灰狐頭邊,利齒張合之下,都是腥紅的血色。

席靳白極少以獸身廝殺,這次是真的氣很了,非要噬其血肉!

灰狐剛要說什麽,被席靳白靈氣卷住,動彈不得。

地上的生氣白球開始消散,席靳白立刻太手攏住,化成人形,要將它灌入林飛鳶的體內,但……

但林飛鳶一心向死,神臺崩塌,無法再將生氣納入。

席靳白招手將灰狐貍捏住,下半張臉滿是鮮血,獸瞳翕張,駭人無比,“這是怎麽回事?!你們在陣法裏放了什麽!”

灰狐貍都弱篩糠,“大人!大人饒命!我真的不知道,大紅說她是自己求死的!真的不關我的事啊!大人!”

席靳白頭暈目眩,自己求死?!

“你放屁!”席靳白大掌一緊,灰狐貍四肢抓蹬,“大……大人……真的,她讓你走了之後,就自己放棄了,一心……向死。”

席靳白慌亂不已,他關心則亂,原本以為又是幻象,根本沒往真人方向想,迷陣大多會各個擊破,這陣法到是奇特,竟然會將人聚在一起?!

在陣法裏,他眼睜睜看著林飛鳶生氣不斷被抽離,心中焦急,“怎麽出去?!”

灰狐貍瀕死,它本就不聰明,此刻更是嚇得要死:“鏡子在就能出去,看是不是在它懷裏!”

紅狐貍死後,化為原身,官服也癟了,席靳白從中摸出一把鏡子。

這銅鏡浮雕刻著纏枝花紋,用的是一整塊兒補天石做芯子,席靳白來不及細思這鏡子來歷,一掐訣帶著灰狐貍先去探路。

二人嘭然出現在劉府內,劉懷遠依然神情呆滯,看著院中白雪發呆,四角的香爐依然裊裊,林飛鳶的生氣從裏面傳來。

席靳白提起灰狐貍,又消失在鏡子中,攬著林飛鳶重新出來。

林飛鳶面色灰白,席靳白將灰狐貍捆好一扔,連忙給林飛鳶渡靈氣,想要喚回林飛鳶的神志,但生氣沒法在她體內留存,席靳白獸瞳越來越赤紅。

他封住林飛鳶周身大穴,強行將靈氣、生氣束縛在林飛鳶體內,又割破手腕,以靈血補餵林飛鳶。

林飛鳶昏迷中覺得周身腫痛,自己好像變成了酒甕,被死死塞住了封口,連呼吸都不順暢,她難受地睜開眼……

眼前的模糊漸漸變得清楚,一雙燦金的眼眸滿含焦急,她慘然一笑,悲涼道:“大人不是要走嗎?怎麽又回來了?”

一次次讓她踟躕,很有趣是嗎?

席靳白猛地抱住林飛鳶,林飛鳶感覺到男子身體在發抖,似乎在害怕,她不明所以,明明要去修行了,回來作什麽?

席靳白顫聲,啞聲道:“我不走!我哪兒也不去!先回山神廟!”

看著廳內癡楞的劉懷遠,蛄蛹著想要跑的灰狐貍,席靳白一招手,三人一狐貍,頓時消失在劉府,出現於山神廟中。

今天山神廟裏無人,青杏在山下林府裏與眾人過節,席靳白踹開房門,將林飛鳶安置好,單獨給劉懷遠關在一間屋子裏,灰狐貍被他吊在院裏。

“說,這鏡子是誰的?!”席靳白一鞭抽在灰狐貍身上!

***

在林宅用完膳,青杏便早早上山給小姐備水,只是一等等到半夜,林飛鳶跟席靳白還沒回來,青杏放心不下,找來小武,二人一同去劉府看看情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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